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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婆婆的攤牌是他堅持的;她其實並不想把表面化,就慢慢拖吧
,拖到婆婆放過他們,或者,放過她。 
但他說,這件事如果不解決,他們的生活就會一直受到打擾,「
甚至打擊」,他說:「我媽給的壓力,連我都受不了,何況是妳 
….」他的眼神裡儘是溫柔與諒解,她眼框邊的淚水,忍不住,滑
落了下來。
他已準備好劇本,即使母親會有激烈的反應,他還是決定,「我
們走吧──」他向他預告他打算跟媽媽剖心交談的話,「那 …我
要在場嗎?」她問;「妳還是不要在吧,我想讓媽媽清楚,做這
個決定是我的意思,跟妳無關,妳不在,我們母子比較能敞開來
談」。 
他們結婚10年,無子,跟婆婆同住,為這事,她簡直飽嘗疲勞轟炸
,不,應當說是不堪折磨。婚後不久,婆婆就開始一直催著他們趕
快生小孩,他們順其自然,三年了,沒消沒息,心裡也有點不安,
做了檢查,確定有不孕的問題,從此進入惡夢生活:見了他們,婆
婆永遠只有一句問話:有消息沒?婆婆問的是,肚皮有沒有消息?
還喜歡東家長、西家短,談誰又生了小孩、誰又抱了孫… 等等,末
了一定補一句:「只有我最命苦,到現在什‧麼‧都‧沒‧有!」
刻意加重語氣,彷彿自己是全世界最孤苦無依的可憐人。
他有個哥哥,本來這傳宗接待的責任應該做哥哥的先扛起來才對吧,
但哥哥當年在國外念書後就一直留在國外,二十年了,早已安家落戶,不可能再回台灣了;哥嫂在國外安心做頂客族,耳根清淨;他和她就在老媽眼前,老媽無日不念:「你兄弟倆是怎樣,一個不生,一個嘛不能生,存心要 …」 

下面的話就難聽了。把哥哥的帳也算在他頭上,簡直是「加重刑責」,他在 email裡跟老哥抱怨,老哥只說風涼話:「媽媽是舊石器時代的人類嘛,你不要把她的話當一回事」,不當一回事,行嗎?天天見面老媽沒有別的劇本,就這一套台詞欸,誰受得了?

因為不堪其擾,又不知道應該要怎麼辦才好,他開始消極逃避,天天加班到深夜,早上又早早出門,連放假日都選擇出差什麼的,就是不要跟老媽打照面,免得被念死;當然,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很自私的,因為他不在家,所有的壓力就全在她一個人身上了 …

只是,那段時間,他夾在媽媽和妻子之間,實在很痛苦,一方面,他知道媽媽的既定觀念是很難調整過來的,另一方面,他和妻子真的試過好多次了,在這過程中,妻子受的苦,他點滴在心頭,到後來,連面對她都不敢了。所以,他只好選擇逃跑。

一陣子之後,她找了個機會與他懇談:「我們還要不要做夫妻?」她清楚地說,這輩子沒有小孩恐怕已成定局,因此,接下來就要討論兩人的關係:「我知道不孕跟我的關係比較大,我也知道你媽的想法,所以──」

所以,如果你還要這樣逃下去,不如把我們的關係好好地做個解決吧:「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能接受 ….畢竟,這些年,我也累了,我走!讓你們母子重新開始吧!」

不。這絕對不是他要的答案;他愛她,非常愛她,沒有孩子固然有遺憾,但他絕不可能就因此讓她離開:「對不起,我這段時間這樣做、丟妳一個人去應付我媽,是很不對的」,他強調:「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首先是,他明白地說:「不要試了,我們到此為止」,他說:「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跟媽媽好好溝通的 …」

沒想到他打算跟媽媽說的話竟是如此直接。他準備了兩步,第一,直接告訴媽媽:「我們不會再為生小孩做任何努力的,她年紀不小,這樣太辛苦了」,第二步:「媽媽,我們決定要搬出去住了」。

事實上,他連房子都看了不少,初選了其中的三個,要讓她定奪:「我想通了,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帶著開玩笑的口吻:「我跟老媽兩人都該『斷奶』了」,但她還是覺得不妥:「你媽 …一個人 …」,沒關係,他說:「一碗湯不會冷掉的距離,記得這個原則嗎?我們不會離老媽太遠的」,他說:「我只是希望兩人能擁有安靜的婚姻生活、一種自由的生活;我們早該如此的」。

還是那句話,不能再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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