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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喜歡秋天,因為秋天總會讓她想起她和他初遇的時光。 
她喜歡秋天,更因為這是一個不給人壓力的季節;秋天的時候,人們是可以
完全不做任決定的;隨波流轉的日子,有什麼不好呢、為什麼到頭來就一定
要說肯定或者拒絕的話──人生,非要有個答案不可嗎?
 
十年前,她是大學新鮮人,開學第一天就遇上了他。她還記得那天的天氣,
晴朗中已經有了一絲絲涼涼的風。在新生報到的體育館前,學校裡各社團
都設了攤位,準備拉新會員的活動,一波接一波,非常熱鬧;她和高中同
學一起報到,像逛街一樣,在各攤位前流連;她並沒有特別想參加的社團,
她和同學彷彿進了大觀園,聽著學長、學姊們的吹噓,感覺非常新奇而且
新鮮;就在那裡,她看見了他,或者說,他看見了她。
他是一個服務性社團的社長,這社團的顯然「生意」不是太好,他看見她
和同學,便熱情地吆喝著,同學拉著她走了過去…
.此後的歲月裡,她發現
自己總是被人喚著、牽拉著,她被動地靠近;在他們的關裡,主控大局的
人也總是他;她多懷念他會大聲呼喊她的那些日子。
 
這個社團很小,社員間很close,有人開玩笑,叫她「社長夫人」什麼的,她在羞赧中也並未拒絕,話,也就這樣傳開了;她後來發現自己的人生始終都是如此,對混沌曖昧的情況,她總是不置可否,她不習慣自己做決定,總把自己的人生放在他人的手裡,遇見了誰就讓誰帶著走、讓這個人為她的喜怒哀樂負責;她並未刻意如此,但她的人生的確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
有人說她活得無欲無求,活得清淡,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是如此,她只知道,因為自己始終沒有明確表態,她在燦爛青春的歲月,失去了生命中第一個最要好的朋友。
當初跟她一起進社團的那個高中同學後來離開社團,也完全不再跟她聯絡了,她們在同一個校園裡,卻如同參商、比陌生人還要更生疏;此後在校園裡偶遇兩次,但同學都刻意把頭一撇,根本不想理她;為何兩人會從熟稔的知己變成心結千萬,她當然很清楚,但,再一次,她還是沒去說破這件事情,從高一就很要好的死黨就這樣離開了她的生活圈。 
這位同學非常喜歡這位學長,受不了社團裡人們的配對,於是挑明了問她;「妳真的那麼想跟學長一起?」她說沒有,真的沒什麼特別的念頭,「只是人家隨便說的罷了….」同學於是要求:「那妳可不可以跟這學長保─持─距─離─呢」,同學希望她退出這個遊戲場、明明白白地退出,因為同學想要不受干擾地讓自己有更多接近學長的機會。 
不。她並不是這種人,她的方式是半推半就,直接說yes 或者no,並不是她的風格──她也不確知自己是不是喜歡學長,但要她主動離開,她覺得沒有必要:「妳幹嘛這樣?順其自然吧!」可惜有些人並不喜歡人生混沌,他們要的是一個明確的答案;這件事情,同學前後提了三次,她每次的態度都差不多,就是那種「要我跟學長說『我不喜歡你』這種事我是辦不到的,妳要喜歡妳就去嘛!」;學長與流言,卻始終只兜著她轉;同學氣了:「妳不明白拒絕,學長就不會死心,他不死心,我就沒機會,妳為何這樣自私、不喜歡人家還扒著不放手?」
友情就在愛情的面前應聲夭折了。她並不打算去想,為什麼自己就是不想成全好友?甚至於….她本來對學長的態度是無可無不可的,在這位死黨同學對學長表現出好感後,她反而在有意無意間變得熱絡也積極了些;人的心裡面,真的有些複雜難解的東西啊。 
她和學長就這樣走了下去;學長退伍後,向她求婚,他的意思是想要先成家再一起出國念書;她真的沒有多想,一如往昔,她向來不做決定,兩人在一起前後七年了,周圍的人都說「該定下來了」,學長也開了口,那就這樣吧…..順著命運的腳步走,看它要帶我去何處──她心裡這麼想;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拒絕學長才好。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是一團麵糊,傾注在什麼樣的容器裡就會出來什麼樣子的蛋糕;她的人生都被設計或者設定好了;不由分說。 
那位死黨也去了美國。天底下就有這樣的巧合。同學始終未婚。 
當他告訴她事情的來攏去脈,並且求她原諒時,她還是只有一個感覺:「你們都做了決定了,不是?」 
她一個人回了台灣。有時會想起他說的話。他說,相識以來從未感受她的熱情,她好像一個局外人似的活著,不論做什麼,她都沒有意見,「妳讓我感覺妳好像只是因為不知道怎麼跟我說『NO』,所以才跟我在一起,才跟我結婚,才跟我到美國….所以,在一切的決定裡,我都感覺不到妳‧的‧存‧在」,這樣,又有什麼不好呢?他說:「可是妳的這位同學不一樣,我現在知道,當年她為了我跟妳絕交──」 
所以,這男人要的是個火火熱熱的夏天;他,終究是厭煩了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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