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說,他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能娶到這種秀外慧
中的老婆!」在朋友中,他的確是令人羨慕的一個,妻子,「秀
外」也許有,畢竟她真的漂亮;慧中?他苦笑,那真是「如人飲
水,點滴在心頭」了;他自覺委屈好久了。

他們是班對,大二那年,他是班代,她是副班代,當時要辦迎新
,因為是理組,班級基本是「和尚班」,男生佔了八成多,自然
去找文學院合辦,但班上畢竟還是有女同學,這些女同學對由男
生一手主導的迎新,一點興趣也沒有,顯得很不合群;作為副班
代,她的主要任務就是去遊說班上的女生也來共襄盛舉一下,「
別搞得太難看嘛,班上同學應該合作點」。

合作,人和,一直是他認為待人接物應有的準則;她不同,她認
為迎新晚會,想去的人就去,不想去的人就別去了,「這種事談
不上什麼凝聚班上的一體感」,再說,「有緣就來作伙,幹嘛凝
聚什麼共識不共識的」,她一直自由自在慣了,實在很難忍受他
這種「迂腐」的想法,所以根本也不想去拉女生來參加。

老實說,連她都不想去,「這種迎新會 …根本就是假公濟私嘛,你們自己要去找人『送作堆』哩」;每次想到她當年說的這話,心裡就有點涼,他認為,這就是自私:對自己可能沒有那麼多收穫的事、即使是與眾人相關的事,她都沒有興趣──哪怕 …沒錯,哪怕他們日後看對了眼、 成了一對couple,印象中,她順他意去做什麼他有興趣、但她毫無興趣的事,似乎並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他聽她的,一切都是她在主導,所以說啊,與其說她秀外慧中,不如說是他「外強中乾」啦;他也會自嘲了。

不過,既然身為副班代嘛,這也算是個責任吧,她就去遊說了班上幾位女同學;迎新會,形式上總算還差強人意;他很感謝她的幫忙,請她吃了一頓大餐,兩人就愈走愈近。

她是個漂亮的女生,在以男生為主的這個系所更是寶貝,系裡系外,追的人不少,但兩人畢竟一路走了下來,待他研究所畢業後,兩人順理成章結了婚,他還打算續念博士,她不反對,「你是念書的料」;她對研究學問沒興趣,大學畢業沒多久,進了一家生技公司,生技產業一片火熱,他們的這家小小公司也算有點搞頭,她是副總,頂上就一個人,董事長兼總經理,也是當初拉著她一起創業的好朋友。

妻子跟這她的位好友實在「麻吉」,麻吉到他心裡漸漸不是滋味,兩人為此大吵過無數回合,每次也都不了了之;那幾年,家計全靠她,這家生技公司因為商品很有競爭力,又一直有機會拿到政府研究單位的錢,所以一直可以燒下去,有時她也自傲:「你在校園裡念博士,我在校園外面,念的可是超博士」,再補充一句:「還有錢賺咧」,這些話,也許說者無心,但他聽者有意,身為一個男人,三十好幾了,還在靠老婆養 …心裡真的有點難受。

她在家裡的主導性愈來強,「錢就是權,掌握經濟大權的人就是掌握統治權的人」,這話,可一點沒錯。她在家裡,說一是二,連兩個小孩都知道,家裡的事,「媽媽說了才算」。

生技公司後來上櫃,她也升上去做了總經理,公司實際上是她在負責營運,董事長幾乎是不管事的,因為這位有「創業癮」的人,又去創設別的公司了;她的這位老闆一直單身,她說是:「這個人啊,就喜歡開公司,跟學校申請育成計畫什麼的,其他的,都沒興趣啦 …」是這樣嗎?他心裡始終有個結。

她的老闆也來過家裡幾次,他們打過照面,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異樣」,不過,他就是覺得怪怪的,她氣他:「神經過敏」,他辯說:「是靈敏不是過敏」;每次只要談到公司,兩人就是一陣大吵,到後來,她也閉口了,回到家,完完全全不談公司裡發生的事,當然──更不談老闆。

她總是很忙,公司現在規模不同了,股票上了櫃、更多人盯著看,她的壓力很大,回到家又不一點都不想、不能談公司的事,免得又惹氣上身;壓力大到 …快得憂鬱症。

他的博士班早畢業了,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肯好好去找分工作(我找了,沒合適的,他說),教職的工作也不好找,都會裡的國立大學幾乎沒分,得從比較偏遠的私立學校找起,但這些學校他看不上眼:「我老婆是生技上櫃公司總經理,好歹我也得到一個『稱頭』一點的學校啊 ….我又不是沒那個能力」,他逢人就這麼說。總之這學期算是泡湯了,又得等了。

她倒不是擔心經濟,他們家沒有這個問題,她只是擔心,從前的他還可以用「我在念博士」來遮掩「他一直沒有盡到養家活口責任」的事實,現在,他已無可逃避,以她對他、對就業市場的了解,要找一分能讓他覺得「露臉」的工作,只怕一時半刻,沒那麼容易 ….念完學位還不能馬上「揚眉吐氣」,她知道他的個性,恐怕很難調適 ….唉,一場風暴,隱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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