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靜、她的眼淚也收了,空氣凝結…。
她站起身來預備離開,他抬起頭,兩人視線交接,再一次,他那讓人心碎的深情又
透過玲瓏的大眼傳遞過來;她發現自己幾乎又要陷入困難的情感拔河…。
相識八年,這樣的場景不知經歷了多少次,事情很簡單,像一首情歌所唱的「我是
個很容易上癮的人」,他,是個容易愛的人。
年來,他有好多次都「一不小心」又愛上了誰、迷上了誰,每次都鬧得沸沸揚揚
、滿城風雨,因為──他也是一個很容易就會「被人愛上」的男人,他集合了一切
會讓女人著迷的條件:溫柔體貼有才氣,再加上,他長得真不壞。
現在很多女性對感情的態度也很奇特,明明知道對方有固定的女友、且論及婚嫁了
,她們竟然還是可以不顧一切地闖入、介入,好像完全沒有把對方的伴侶放在心上
,「這些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她本來想罵「她們有沒有一點道德意識?」但話到
口邊就停了,論到沒有道德意識,難道他不比「那些女人」更讓人生氣嗎?
歸根結底,問題還是出在他身上吧。
更糟糕的是,他也不特別防她知道:「你連最起碼的尊重都不懂,一點不避諱,你
根本不在乎會讓我多傷心,是不是?我就這樣好欺負,讓你一點都不想用體貼的心
情來對我?」她也曾對他歇斯底裡;他回應:「不是啦,我是…」他的解釋是,因
為把她當成最親的人,對她什麼都談,連感情的困惑也禁不住要對她傾吐,「有時
就忘了,唉,妳也是當事人」。
他們之間的關係的確是如此。她既是他的女朋友,又像他的心靈老師,什麼都管、
什麼都照顧,三不五時,還兼做他的老媽子,到他住的地方大掃除,特別是他老媽
從南部上來看他時,她就會跑去幫他的忙。
兩人關係這樣深刻,有時他也忘了,她真正的身分和角色是需要他呵護、憐惜的女友,不是百毒不侵的無敵女金剛,她也會傷心、也會軟弱的,一個男人家怎能就把自己人生裡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情緒垃圾全往她身上傾倒呢?特別是,還關係到一堆感情糾葛呢!這要她怎麼堅強、客觀、冷靜得起來?太殘忍了吧!
她也知道,他其實不是壞人,沒有心要傷她,每次「出狀況」,或多或少也跟別人刻意挑逗有關,完全出自於他自己主動的也不多,但他就是有這個「來者不拒」的壞毛病,女人給他三分顏色,或者是表現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的楚留香、唐璜還是韋小寶情結就跑出來了…,然後,就是一連串的麻煩,他也很「無辜」,拚了命求她原諒:「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啊,很煩!」有這種男人?東愛西愛還敢大嘆無奈?怪誰?她知道,要怪就怪自己心太軟。
每次聽他誠意十足的道歉,就原諒他了,不但原諒,還一路幫著他收拾善後;有時看著一些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對他千萬難捨的樣子,她也有點錯亂,不知道自己在他這些爛桃花裡到底算是「哪根蔥、哪棵蒜」,明明自己也被這些人、這些事氣得個半死,為什麼還要「莊敬自強、處變不驚」地出面處理?「妳去啦,妳去啦」,每次他都把她拱到最前線:「妳們女人比較了解女人,我沒辦法應付」,他總是這麼說。
老實說,這也是為什麼兩人遲遲難以進入禮堂的原因:她對他實在沒有信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捅出一個簍子來;在「感情地雷」還沒有清掃乾淨之前,她不放心把自己的未來與他相繫相連。
不單如此,這一回,她連繼續與他那些風流帳糾纏下去的興趣都沒有了;這次是他的一個客戶。他是個建築師,在幫某貴婦做裝潢設計時,因天天接觸,兩人擦出了愛的火花,對方的先生在中國做生意,常年不在家,貴婦的生活非常寂寞無聊…,她也知道,以兩人的年齡和背景,他斷無愛上那貴婦的可能,「我真的是,唉,怎麼說,反正這個CASE也快結束了…」他又拿出他的標準說詞:「以後真的不會了」,再補一句:「我們結婚吧,定下來,我也心安」。
但這回,她想通了,一個這麼容易愛的人,她怎麼可能做任何與他相守一生的決定?當他雙眼釘住她時,她用了一點力氣,壓抑住自己千絲萬縷的情緒,頓了十秒,還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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