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朋友急著找她,「有件事要告訴妳…」
朋友在電話裡欲言又止,「見面聊,好吧?見面可以說得清楚些」
她卻簡單地一口絕了:「我知道要妳說什麼,算了…」
她的聲音裡有一種刻意的鎮定:「他的事…就這樣吧──」
朋友不放心:「妳還好吧,要不要…我來陪陪妳?!」
謝謝,不用了,「我很好」,末了,補了一句:「我習慣了」
掛上電話,她乏力地想:「所以,又一個朋友看見了什麼!他怎麼就這麼不避諱?劈腿劈得人盡知…他就這樣欺負人?」
眼淚批哩叭啦,不爭氣直流,坐在辦公室的位子上,一點工作的心思都沒有,幸好辦公室一早,大家都忙得要命,附近幾個同事在會議室和部門主管開早餐會議,辦公室空空蕩蕩…是個適合哭泣的時間吧;她沒有抑制自己的情緒,只是──
再也沒有辦法號啕大哭了,眼淚成串,她卻安靜無聲…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離開他吧…」這樣的念頭、甚至於決定已不只一次在頭撞擊。相識十年,幾次談到婚嫁,卻都剛好遇到一些奇怪的干擾,使得決定延宕了下來,終至成了一個再也沒人會提及的話題,而他們的感情啊…也愈來愈只能載沈載浮。
第一次談到結婚的事,是在認識的第二年,那年他二十八歲,「我媽說──二十九之前一定結婚啊…」,他倆同年,她不覺得自己老,也沒有這樣的禁忌,但是能定下來,她想想也不壞,結婚的事就這樣談定了,她還跟幾位要好的朋友談到了這件事,大家都祝福他們,「他看來是像會顧家的那種男人喲…」說這話的人包括了前面那位多年後親眼目睹他出軌的好友──出軌?她搖搖頭?心裡知道,如果和他當面對質,他肯定會說:「這有什麼好說的,妳又不是不知道所有的來攏去脈,妳的朋友都是惟恐天下不亂啦…」有時還刻薄地加一句:「那些女人…自己沒有安定的感情就忌妒妳啊…」
她很討厭這樣的說法,一來,他不喜歡她的朋友,她覺得這就是對她的不尊重,二來…「我這樣,也能算是感情安定嗎?」她不能不懷疑。
第一次打算結婚的計畫被一件突然發生的事打斷了。有一天,他媽媽半夜血壓高升,送急診,人救回來了,但是卻從此半邊中風…之後,他家整個陷入混亂,他媽一向是家裡的支柱,大事小事都是媽媽在張羅,就連他結不結婚,都要看老媽的意思…媽媽倒下,他們家彷彿停擺,連他都是,兩年之內,沒再提結婚的事──媽媽剛剛中風,他不方便說這件事,她能體諒也能接受,兩年了,只因媽媽不能再替他做主,他就什麼決定都不能做了?
這件事讓她對他的了解又更多了一些,「這個男人,從小媽媽這樣保護,都要三十了,還不能應付要自己做決定的局面…」
她試著主動提結婚的事,「我們…年紀也不小了欸,你還要再等嗎?」那是他們相識的第四年,連幾個要好的哥們都說:「你老媽的病…大概就這樣了啦,我看啊,早點結婚,你家也多點人氣」,話都說成這樣了,他再怎麼樣也很難再說個不字了吧?!
那時,他本來未婚的兩個妹妹都續嫁人了,家裡只剩下老媽(他爸在他很小時就過世了)、一位來幫忙的鐘點女傭和他──的確如他朋友說的,家裡真的很沒生氣…把相戀五年的女友娶進門,是個合情合理的決定…
當時她也沒有多想,嫁過去恐怕會很辛苦之類的事,只覺得──這段變愛總該有個結果吧,他也沒多表示意見。萬事俱備…
半路,還是殺出了個程咬金。
他妹妹和先生吵架分居搬回娘家住,他又跌跌宕宕了…「唉,我從小和這妹妹感情最好,妳知道;現在出了這事,妹妹心情沈到谷底,我怎好意思興沖沖準備自己的婚事…緩一緩吧,不用急在這個時候嘛──」
讀老實話,她實在不知道妹妹婚變跟他結婚有什麼關係,再說,妹妹和先生是分居,又不是世界末日──他到底在躲避什麼?她開始有了疑惑?
後來的第三次、第四次…唉,就不必提了。反正遇上不想、不願結婚的人,拉一次肚子也能讓他嚇得說不;他們之間進入第七年後,基本上,結婚這件事就是「麻繩綁豆腐,別提了」,別提了,別提了。
她有想過是不是該分手了?因為感情走到了這個地步,不進也只能退…退是因為她後來陸續知道了很多事,包括他的感情世界其實一直都還有另外一個人,「媽媽中風時,多虧了這個女孩…虧了她用心盡力照顧」,可是這個女孩也知道他有女朋友,「那你…你也拖了人家這麼多年!」知道這件事之後,她不但為自己生氣,也為那個女孩感到不值,「你這個人──太自私了吧!」
他總是聳聳肩,「小女孩嘛,比較不計較──」
什麼意思?難道是她太計較?現在連閨中密友都看見了他身邊另有其人,她能再這樣「苟安」下去嗎?如果她不主動離席,恐怕這三個人就會一直這樣綁在一起,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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